《天龙八部》是金庸小说中流传最广的故事之一,在民间的影响力相当大,还被改编成各种版本的影视剧,受到很多金庸迷的关注。金庸迷喜欢讨论这部小说的名字来历,尤其是对天龙八部中的八部佛教神族与小说中角色的联系很感兴趣。网络上的论坛中对这些角色的联系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,也得出了不同的结论。以前的文章中已经讲述过一些,这里继续对这些角色进行探讨。之前讲过乔峰并不是佛教天龙八部中天族的代表,而是夜叉一族的代表。那么问题来了,佛教天龙八部中的天族是由哪个小说中的角色进行关联的呢?

《天龙八部》的名字来历是佛教神话中天龙八部神族的名称,这些神族都是佛祖释伽牟尼的护法神,在佛教中有着很高的地位。他们并非天生皈依的僧侣,而是受到佛祖感化而加入佛教的。这八部神族以天族为首,是佛教神话世界中生活着的各种神族的代表,也成为佛教中神话世界的主导者。因此“天”在佛教护法神中有着极高的地位,天道被认为是六道轮回中最高的存在,在佛教中就有二十诸天的说法。同时“天”也称为佛教修行的象征,处于不同的“天”的层级,也代表着神族对佛教义理掌握的程度。

从狭义上讲,天族是指的天人一族,也就是生活在天道中的神族。天道分欲界、色界、无色界三种,由二十诸天管理。天族在佛教神族中是至高无上的,天人有着远超各族的优越性,可以说是佛教神族中的统治者。天人的首领便是大名鼎鼎的帝释天,在古印度婆罗门教中是天帝,也是整个神界的最高统治者。在佛教二十诸天中,帝释天为欲界忉利天之主,也是欲界之主,地位仅次于色界之主大梵天。因此一般讲天龙八部中的天,从狭义上看指的就是帝释天,而广义上看则是帝释天所领导的天族。

天族在神话世界中至高无上的地位,以及其强大的统治力,很容易让人联系到小说中角色中的强者乔峰。乔峰能力的卓越,在小说中展现出来的行为作风,都能够匹配到帝释天这个神话角色。然而前文已经讲过,乔峰在小说中的凄惨遭遇,与天人的属性是完全背道而驰的。天人在佛教神话中除了地位最高,在生活上也是最享福的。乔峰显然没有什么福气,从雁门关大战、到杏子林被诬陷,再到聚贤庄战后里外不是人,这种苦难并不是天人应该有的遭遇。所以前文论述乔峰并不是天的代表,而是遭受苦难的夜叉一族的代表。

从佛教神话中天族的属性来看,在小说中享受到类似待遇的角色有三个。其一是少林寺住持玄慈,其二是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,其三是大理国保定帝段正明。这三位角色分别代表了三种形态的帝释天,也抒发了作者对帝释天的佛教义理的理解。而这些理解被作者融入到三个角色在小说中的故事情节中,也向读者阐述了作者对佛教修行的看法。由此也可以看出作者对佛教教义的理解,在宗教文化方面的积淀很深。下面本文将逐一地剖析三个角色与帝释天的关系,让大家透过这三个角色,看看《天龙八部》小说中藏着的人生哲理。

首先要说的是少林寺住持玄慈,他在小说中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。从小说的武林世界来看,他的地位几乎就是武林盟主,他所领导的少林寺是武林门派中实力最强之所在。这样的定位与帝释天在佛教神话中的地位是匹配的,也表现出了堂堂的王者之气。玄慈在小说中犯了两个大错,但是他周围的人都全力帮他打掩护,于是最终引发了一系列的武林动乱。他作为雁门关大战的带头大哥,明知乔峰在追查自己的身世,却不敢站出来澄清事情原委,使得其他人替他而死。他与叶二娘私生虚竹,败坏了少林寺数百年清誉,最终也因此而死。

除了这两件事情的遗憾,玄慈的一生是极为风光的,也是无往而不利的。作为武林的带头大哥,所有的武林事件都由他来裁决,这样的权势的地位在武林中是独一无二的。他的错误有人主动去包庇,他留下的遗憾有人主动去弥补。这样的影响力,比起佛教神话中的天帝帝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乔峰武力强悍,不过是两面不讨好的夜叉。慕容博父子野心勃勃,却像是苟且偷生的修罗。而玄慈不仅仅代表了少林寺,还代表了整个中原武林和宋朝至高无上的地位。这样的人生和地位是所有武林人所梦想的,也是与佛教神话中帝释天的地位所匹配的。

如果是玄慈代表了帝释天权势的一面,那段正淳便代表了帝释天欲望的一面。段正淳在小说中的地位是极高的,是大理国皇帝保定帝的弟弟,封镇南王。他不但武功高强,而且还有着四大护卫,身边美女如云。他处处留情,给段誉生下了一大堆的妹妹,引发了小说情节中的一堆误会。段正淳是集权势、富贵、美色、财富于一体的,他的生活是凡人所梦寐以求的。这就像凡人在死后都想上天堂一样,他们认为那里有实现他们愿望的一切。而这些愿望大多都是来自于凡人的欲念,段正淳的生活真正地实现了这些欲念。

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,段正淳是实实在在的渣男,是被女人们所唾弃的。但是段正淳的女人不但没有唾弃他,而且还千方百计回护他,这是小说中的点睛之笔。这种回护与谭公谭婆等人回护玄慈如出一辙,完全是没有道理和逻辑的,也是盲目的。女人们追求的不是段正淳的钱财,也不是他的地位,而是他这个人。这与佛教神话中天族子民对帝释天的盲目崇拜是非常相像的,而帝释天的领导力也是从这些方面体现出来的。最终这些女人心甘情愿地为段正淳而死,这与谭公谭婆、铁面判官单正等人的状态相似,完全是盲目崇拜帝释天的表现。

金庸先生设计得最精妙的便是保定帝段正明,这个角色出场虽然不多,但却点明了帝释天的正常结局。在佛教中帝释天是佛祖释伽牟尼的护法神,释伽牟尼在娑罗树下涅槃时,帝释天就在佛祖身边。如果说玄慈和段正淳表现了帝释天恶的解决,那么段正明就表现了帝释天修成正果的结局。段正明作为大理国皇帝,在生活上是非常简朴的。他既不像玄慈那样统帅武林各大门派,也不像段正淳那样生活的奢靡无度。他虽然是皇帝,但却过着修行者一般的日子,在部下和武林人士面前从来不拿皇帝的架子,这是非常难得的。

为了救段誉,段正明甘愿提前落发为僧,在天龙寺脾剃度出家。虽然说这是大理段氏的传统,但段正明的表现已经完全出于自愿。他不贪恋权势,为了救自己侄儿愿意付出一切,却又不愿意伤害黎民百姓。为此他选择了牺牲自己,成全段誉和段正淳,这样的大慈大悲着实令人感动。作为皇帝段正明是至高无上的,但是他并没有以此为享受,更没有仗着权势意图独霸武林,而是处于非常谦逊的地位。天龙寺的武学不逊于少林寺,大理国皇帝地位更是高于少林寺方丈,可段正明的低调和简朴生活,却远远比不上玄慈和段正淳。

最后的结局读者们都知道了,玄慈因为与叶二娘私生虚竹的事情爆发而死,段正淳和女人们死于慕容复之手,只有落发为僧的段正明在天龙寺成为一代高僧。这样的结局看似平常,却是符合佛教神话义理的。玄慈的死因并非是与叶二娘的情,而是看不破名这一关。玄慈因为好名,不想让少林寺百年清誉被污染,所以回避了自己在雁门关大战中犯下的错误,也掩盖了他与叶二娘的丑事。当事情爆发后,他只能以生命来为少林寺挽回声誉。段正淳痴迷与女人的情,惹下各种情债。这样的情债让他最终惹祸上身,死于女人的石榴裙下。

在小说中玄慈和段正淳都不是坏人,但是都有看不破的东西。一个好名,一个滥情,最终都没有得到好下场。这如同佛经中所描述的那样,天人虽然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,却终于有天人五衰的一天。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,一切荣华富贵和名利声望都会化为乌有。天人跳出这个轮回的办法只有一个,那便是皈依佛教,修行佛教义理,以此来摆脱凡俗名利的纠缠,最终成就自我。作者通过段正明的结局说明了这个道理,也讲出了劝人远离名利的想法。佛教讲究四大皆空,世间一切名利终将成空,天人也不例外,如此而已。